47、第四十七章
他大概是要死了吧,因为只有死前才会这么痛苦吧。
蜘蛛侠这么想着。
这是他还有着清醒意识时的唯一想法。
他没经历过死亡，可是当死亡降临到他身边时,他就是知道了。这，是死亡所带来的痛苦。
剧烈的疼痛从喉咙处开始蔓延，蜘蛛侠觉得他全身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那些曾带给他蜘蛛力量的’东西’正叫嚣着要冲破他的身体！
疼痛，全身除了疼痛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蜘蛛侠几乎在一瞬间内就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以及行动力，他瘫倒在地，任由那些气体继续侵蚀着自己。
世界的色彩开始退去，耳边的一切声音逐渐变得模糊，意识也陷入了一片浓重的黑暗。
最后只有手上还剩有一点点知觉。
蜘蛛侠感觉得到，在他还残存的本能中，有人正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是红头罩。
“蜘蛛侠！”杰森紧握着蜘蛛侠的手，想把他扶起来，但对方不断倒下的身体告诉他，这不太可能了。
他已经太虚弱了。
地面上的非人类一个接一个地死去，那些挣扎的身体正逐步交出自己的生命。
这充满实验室的气体正在无情地进行着它的收割。
“Shit！”
杰森忍不住骂了一声。
该死的鲍威尔罗布居然宁愿丧生在自己的实验室里，也不想这一切泄露出去！
“蜘蛛侠！你还能站起来吗！”
杰森对着蜘蛛侠的耳朵大吼,他把他背到自己背上,快速地朝着记忆中的路线出去。
他不记得进来的路线有这么长过，过于紧张让杰森一度怀疑自己,他心脏的跳动已经没有了规律。
不,不该这样，冷静。杰森深呼吸，让自己混乱的大脑重新清晰起来。
但背上蜘蛛侠不断加重的呼吸声，却一刻不停地在杰森耳边缠绕着,这告诉杰森，他快坚持不住了。
他会死的。
杰森咬咬牙，一把扯下自己的头罩，把它扣到了蜘蛛侠的头上。
这是目前唯一能够阻止蜘蛛侠情况恶化的方法。
他的头罩经过自己的改造，能够过滤掉任何有害气体，而当他知道了这种药剂后，自然也针对它做出来相应的改造。
所以，他的头罩能够阻止那些混杂着药剂气体继续侵入蜘蛛侠的身体。
只是这样一来，杰森自己却失去了唯一的保护。
头罩只有一个，他原本就没有考虑过蜘蛛侠会闯进这里来。
那些气体仿佛潜藏在阴冷角落里的蟑螂，在了解到你没有任何防护的时候，便正大光明地入侵进你的领域。
绿色的气体是只针对非人类和蜘蛛侠的，杰森清楚这个，所以他确定自己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围绕着他的白色气体却是大量的镇静剂！这恐怖的剂量足以让杰森闻一下就晕过去！
他调整呼吸，让自己尽量吸入更少的空气，或者干脆屏住呼吸。
可就算这样也没能阻止自己的手脚开始发麻，意识逐渐模糊。
视线已然模糊不清，被镇静剂搅的乱七八糟的大脑也无法回忆起出去的路。杰森摇晃着头，狠心重重咬了一口舌尖。疼痛的刺激和鲜血的腥锈味让杰森有了片刻的清醒。
再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后，杰森立刻调转方向。
他坚持不住了。
杰森一点点沉重的脚步以及支撑不住掉落下来的眼皮都在告诉他这一点。
不，他得尽快把蜘蛛侠送出去。杰森想着。
可下一秒，突然失去力量的双腿一软，让杰森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蜘蛛侠也被甩到另一边。他的额角不知道磕到了什么地方，粘腻的鲜血从额头上滑下来，流过眼睛，直到进入杰森的嘴里。
“咳咳！”
杰森忍不住咳嗽起来，空气中陡然起来的烟尘在不知不觉间入侵了他的肺部。
他的双手颤抖着，支撑住自己即将倒下去的身体，杰森双膝跪地，试着挪动一条腿，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感知到腿的存在了。
杰森的指甲狠狠地扣在地面上，再次试着站起来，但是依旧没有作用。
现在的他就像离了水的鱼，无法再自在地游动，只能无助又可笑地挣扎着。
杰森又试了几次，但是他的腿终究是像断开连接的机械一样，无法接受到来自他大脑的指挥。
他无奈地拔出腿上绑着的刀，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失去知觉地腿来上一刀。
鲜血缓慢地浸湿杰森的裤子，像一朵逐渐盛开的红色花朵。
他挑的不是什么致命地方，流的血不会多，但足够给他带来刺激，让他的双腿恢复一定的知觉。
能够感觉到双腿之后，杰森再度挣扎着站起来。
颤抖着的双腿如同刚出生的小兽，虚弱无力。
但他到底是成功地站起来了。
杰森扶着墙壁缓慢地向蜘蛛侠那里走去。
他走的很慢，很艰难，但是没有停歇过一秒。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杰森终于快到了。
可就在这时，命运女神又跟他开起了玩笑。
一声巨大的爆炸在他身后突然响起，整个实验室因此开始晃动，墙壁出现裂痕，灯光逐个炸掉，这里似乎不需要多久就会倒塌，然后彻底沦为死神的乐场。
杰森松开抱着头的双臂，从墙角处站起来。
在爆炸响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防御的准备。
他摇晃了下头，面粉一般扑在他头发上的沙土窸窸窣窣地掉落下来。
“蜘蛛侠！”
杰森再次拖着无力地身体，翻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石块，终于找到被碎石块掩埋的蜘蛛侠。
他的红蓝色制服更破了，少年的大片肌肉展露在空气中，脑袋倒是被杰森扣上去的红色头罩保护的很好。
他还是昏迷不醒。杰森只想着这个。
他突然有点想念蜘蛛侠那张叽叽喳喳的嘴了，至少那代表着，他是充满活力的，而不是像现在，没有动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具尸.体。
他得让他出去。
杰森知道，他们两个人中只能活下一个，因为头罩只有一个。
蜘蛛侠没了头罩，就会被那些气体进一步摧毁。
而他没了头罩，就会脱力留在这里，随着这实验室一起被炸毁。
这似乎是个艰难的选择，却又是个非常简单的选择，至少对杰森来说是这样。
蜘蛛侠，彼得帕克，这个孩子不应该在此时停下脚步，他会成长，会长成像他喜爱的美国队长那样的英雄，会成为一个出色的人，会有更多的朋友，更多的家人，以后还会有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家庭。
他会让他活下来。
而杰森自己，不过是再在死亡女神那里转一圈罢了，说不定死亡女神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了。
至于凯文他们，杰森相信老头子会照顾他们的。虽然他们关系并不好，但杰森就是信任这一点。
当然，检查监控什么的必然不会少，但相较于其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恍然间，杰森发觉，自己居然已经在大脑里想好了他离去后会发生的一切。
他回过神，走到蜘蛛侠身边。
他的生命将会寄托在他身上，彼得帕克，会带着他活下去的，会记住他，让红头罩这个名字不那么快被世界遗忘。
毕竟这个孩子是如此的善良。
但现在关键的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带着他出去了。
他得叫醒他，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只有他醒了才有机会逃出去。
“蜘蛛侠！”
杰森摇晃着他的身体，可反馈出来的结果并没有给他一个惊喜，此刻的蜘蛛侠已经陷入了沉睡中，对他的呼喊没有任何反应。
杰森犹豫了两秒，还是从衣服兜里拿出来一阵药剂。
这是肖恩和豪斯医生根据手上残留的药剂，以及莎朗亚伦提供的材料所制造出来的解药。
它未经验证，不明功效。肖恩在把它交到自己手上时明确地说过，打进去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可能情况会好转一点，可能会没有任何作用，也可能会让人立刻死去。
杰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样做，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了。他也知道，如果他继续犹豫下去，他和蜘蛛侠都会丧生在这里。
身后不断发生的爆炸正急吼吼地向杰森证明他的想法。
杰森下定决心，不再犹豫，将药剂注.射.进蜘蛛侠的体内。
接下来就是最简单，但也是最艰难的事情了。
等待。
等待一向都是痛苦的，不论是什么样的等待。
杰森曾在福利院见过那些孩子的等待，他们会将自己收拾的尽量干净，装的乖巧听话，因为想要一个家。
杰森也曾在栖身的妓.院见过那些应召.女的等待，她们会悄悄存下一点钱留给自己，会对对她们好的人说出更多的甜言蜜语，她们希冀着更好一点的明天。
但是，他们都没能等到自己想要的。
死亡，毒.品，抛弃，这些始终缠绕着他们。困住他们的泥潭不会轻易当他们离开，只会让他们越陷越深。
而杰森也经常陷入等待中。
小时候，他等着威利斯回来的时候给他带来充饥的面包。可是没有，只有毒打和挨饿。
再后来，他等着凯瑟琳能够戒掉她的毒瘾。可是这个也没能等到，凯瑟琳终究是抱着那些白色粉末死去了。
最后，他抱着扭曲的胳膊在仓库里等待着有人来救他。可是也没有，最终他只能孤独地死在那场爆炸里。
他的等待，总是落空的。
杰森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往事，这些令他痛苦的往事。
听说人死前会不由自主地回顾自己的一生，像是同自己逝去的一切进行一次告别，这种情况被人们称作走马灯。现在这情况，大抵就是了吧。
也许是上帝终于记起来，这里还有一片受他庇护的土地，还有两位……啊，或许是一位，正处于苦难中受罪的可怜信徒。
总之，奇迹，终于发生了。
当蜘蛛侠迷糊地醒来时，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正紧张地看着自己。
“杰森……”
看见蜘蛛侠醒过来，杰森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对方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恢复，至少脑子还是不清晰的，但已经有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你能站起来吗？蜘蛛侠。”杰森问着，他语气中的虚弱已经无法隐藏。
“我……我不知道。”蜘蛛侠试图站起来，但是无力地双腿让他失败。
蜘蛛侠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
他记不太清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也无法思考杰森为什么也在这里，世界的一切在他脑中都是混乱的。
除了杰森的声音。
他照着那道声音的指令去做，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照做了。
“再试几次。”杰森本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力些，但并没有比之前大多少。“你必须站起来。”
他几乎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蜘蛛侠又努力了几次，也许是因为那支解药起了作用，也许是他的蜘蛛基因开始吞噬有害物质。
总之，他成功了，大脑也随着他的站起变得清晰了几分。
这个时候，蜘蛛侠仿佛才看清杰森全部的样子。
他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微微发颤的呼吸暴露出他的慌乱。
“杰森……你…你是红头罩。”他笃定地说。
杰森没有力气，只能瞥他一眼。
包含着同意以及嘲讽。
蜘蛛侠这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标志性的头罩没有了。
他的头罩去哪儿了，在发抖中被毁了？还是自己扔掉了？
蜘蛛侠突然有了这些想法，但其中没有一个能够说服自己。
最终，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头，果然摸到了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坚硬的头罩。
他的双手再次颤抖起来。
之前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那特殊气体带来的痛苦仿佛还留在他身上。
“你把你的头罩给了我……为了救我……”蜘蛛侠说着，他的嗓音染上一丝悲痛，没人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不，不！”
看到杰森虚弱的样子，他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蜘蛛侠慌乱地拔头上的头罩，只可惜，头罩是特制的，脱下它的方法自然也是特殊的，如果不用正确的方法是拿不下来的。
“听我说，蜘蛛侠。”
杰森还是叫他蜘蛛侠，就算是这时候，他也没暴露他的真实身份。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从喉咙中拼命挤出完整的话。
“你必须离开。”
“不…”蜘蛛侠痛苦地摇着头，他蹲下身子，想要把杰森扶起来，但是虚弱的双臂和双腿明确地告诉他，不行。
“我可以的，我可以带你出去的！”他执拗地说着。
抖动的双臂一次次抬起，却最终都落下。
他知道的，这不可能。杰森也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叫醒自己。
“听我说蜘蛛侠！”杰森忽然抬手按住了蜘蛛侠痛苦晃动的头，而这似乎也让蜘蛛侠安定下来，他彷徨又无助的灵魂得到短暂的休憩。“你离开，去我住的地方，在那里找到阿弗，告诉他我需要帮助，这是你救我的机会。你必须快。”
“阿弗……”蜘蛛侠呆愣地点点头，他的头还在杰森的手掌下，那几乎成了他唯一的支撑。“好的……我……我知道了，但是你……真的来得及吗……”
“相信我，蜘蛛侠，”杰森盯着他的眼睛，这会让他说的话更令人相信，眼神的交流一般比语言更让人信服。“我会撑住的，这里暂时对我没有威胁，你去寻求帮助，只要你找到阿弗我就能获救。别再犹豫了，你必须快！”
蜘蛛侠的身体抖动了一下，仿佛他刚从梦境中醒来。
他看着杰森，坚定地说。“我会的，所以你也一定要遵守你的承诺。”
说完，他跌跌撞撞地向外面跑去。
看着蜘蛛侠离开的背影，杰森忽然笑了，那称得上是一个安详的笑容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笑。
但他现在的感觉还不错。
他当然骗了蜘蛛侠，爆炸摧毁整座实验室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而蜘蛛侠时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的。
他又陷入了等待。
或许是最后一次等待，这次的等待倒没有之前那么焦急，难受。
或许是他已经知晓结局，并不抱有虚渺的希望吧。
杰森突然就想起来之前对小家伙们许下的承诺，他们在摩天轮上说过，以后还会去游乐场，还会再坐摩天轮的。
现在看来，这个承诺大概是实现不了了。
爆炸声还在他身后响起，杰森不明白为什么鲍威尔罗布会把炸弹放在各个不重要的角落。一般来说，这些家伙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销毁掉所有的证据，可鲍威尔罗布却不这样。
他似乎觉得他的设计，没人能逃脱，所以用这种方法来慢慢折磨困在实验室的人。杰森猜测。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这又多给了杰森一点时间。
墙边的一根电线掉了下来，正好垂在杰森脚边，噼噼啪啪，热烈的火花四溅。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杰森就那样看着那根电线，那些火花。
他静静地数着秒，而强大的睡意也在这个时候侵入了他的大脑。
他的视线又变得模糊，接着开始昏暗。
当最后一丝光线逐渐消失在他眼里时，杰森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凯文他们过于活泼的身影。
就像之前与蝙蝠侠对峙那样，他们穿着对于他们来说过于可笑的装扮，幼稚的脸却特意绷着正经的表情，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杰森想要抬起手，遮住那些幻觉，可他已经不能再动了。
只能躺在原地看着那几个黄乎乎的影子，还有一个白胖胖的身影朝着自己跑过来。
这幻觉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杰森快要相信了。
他几乎能看见小家伙们大大的眼睛和秃秃的头顶。
【小黄人语】“老大！我们来救你了！”
啊，这幻觉真实过于真实，他都能听见声音了。
杰森还是舍不得闭上眼睛，他想在生命的最后多看一点这些陪伴了他许久的小家伙们。
咦，为什么他们后边还跟着一个黑漆漆？
啊，这幻觉也太不成熟了，为什么在最后还把老头子拉出来。
杰森在心底埋怨着，嘴角却忍不出勾起一个微笑。
“……父亲。”
………
杰森觉得自己现在好极了。
他觉得浑身都很轻松，很舒服，有某种热流正缓缓流过自己的身体，鼻尖还有种奇妙的香气。
他过度劳累的身体终于在此刻得到缓解。
他这是来到了天堂？杰森忍不住这样想。
杰森虽然不是个信教徒，但是天堂和地狱的理念却依旧存在他的意识里。
杰森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天堂，而不是地狱。
他知道自己是个罪犯。
他手染鲜血，罪无可恕。
如果他去警察局，那么他一定会立刻被警察抓起来，并受到法律严厉的惩罚。
他清楚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在他选择红头罩这条道路时他就明白。
只是，他愿意承担。
他愿意背负那些罪孽，那些怨恨，那些惩罚。他义无反顾，只因为除了他，还有谁会为哥谭去做这些呢？
有什么人往他的头上抹上东西，然后不轻不重地揉.搓按.摩起来，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
嗯？天堂还有这种服务？杰森一时间有点迷惑。
但不管怎样，这实在是太舒服了，所以杰森忍不住放任自己沉浸在这舒服的感觉里。
“你醒了吗？”
杰森被这声音一下子吓醒，他刚想叫出声，几大口水就呛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有点狼狈地从水里钻出来。
抱歉他这么狼狈，只因为那个声音，实在是让他没想到。
“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杰森觉得肯定是有哪个小精灵给他的舌头打上了结，不然他为什么现在说话这么结巴。
杰森看着撸起袖子坐在浴缸旁边的人，震惊，惶恐，不安。
只因为，那人是他的父亲，是哥谭的蝙蝠侠。
布鲁斯放下手中的浴头，他站起来，走到水池那里给自己洗了洗手。
杰森看着他，突然才意识到原来刚才给自己洗澡的人是布鲁斯！
布鲁斯没有说话，杰森也没有，空气就这样一直沉闷着。
直到几个莽撞的小家伙撞开了浴室的门。
【小黄人语】“老大！哇啊～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几个小家伙还没看着自家老大就已经嚎啕大哭起来了，一个又一个扑到杰森身上，白熊跟在后边，眼角也挂着一滴泪水。
“嘿！我没事的，伙计们。”杰森从未有现在这么高兴过，他搂住四个小家伙，此刻，他那颗被死亡摄住的心才真正平静下来。“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我得离开了。”一直沉默着的布鲁斯这时候终于开了口。“哥谭还需要我。”
杰森的眼神闪了闪，但最终也没说什么。“我知道。”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他们互相明白。
“如果你需要，你知道我会帮你的，我们是家人。”布鲁斯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们是家人，布鲁斯说的这样理所当然。
杰森的心脏忍不住跟着他的声音抖动两下。
他想说，他知道。可是他不能。
两人之间的隔阂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我会的。”
会什么？
会寻求他的帮助？
还是会把自己当成他的家人？
杰森没有说清楚，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布鲁斯走了出去。
………
阿弗正站在外面等着他。
年迈的管家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不太满意自家老爷这个做法，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算了，急不得，慢慢来，这样已经比原来好多了。
“谢谢你及时联系我，阿弗。”
“这是我应该做的，布鲁斯老爷。”阿弗微笑。
在发现自己联系不到杰森后，阿弗就立刻给远在哥谭的布鲁斯打了电话，事实证明，这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你知道吗，”布鲁斯望着窗外，他整个人忽然平静下来，甚至嘴边都有了一丝微笑，此刻的他让阿弗都觉得这真是一位慈祥的父亲。“他喊了父亲，就在那里。”
阿弗的脸微微动容，他忍不住跟着布鲁斯一起笑起来。“啊，我很高兴还能从杰森少爷那里听到这个称呼，我相信布鲁斯老爷你也一样。”
“所以，你还会继续留在这里吗？”布鲁斯问道。
老实说，他有点吃腻快餐了。
“不，我该回去了。”阿弗笑着说。
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该回庄园照顾他的花儿了。
真希望家里的少爷们记得给它们浇水。
“再者说，这里已经有一位真心对待少爷的人了。”
阿弗的视线越过阻碍，落到沙发上躺着的那个人上。
一个显眼的红头罩正戴在他的头上。
………
等杰森洗完澡——准确地说是和小家伙们玩完水，并又重新放了热水让他们好好洗后，再出来，就发现布鲁斯和阿弗都离开了。
这样也好，不然杰森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布鲁斯。
但外面也不是空无一人。
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看上去刚醒过来的蜘蛛侠。
“所以…你真的就是红头罩？”这还是他第一关心的事。
“是的，英雄。”杰森拿着块毛巾使劲儿地擦着自己的头发。“所以，你害怕了？还是受伤？因为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噢……那倒没有…只是觉得，有点惊讶，好吧，是特别惊讶。但是不关你是红头罩还是杰森，你都是我的朋友。”蜘蛛侠习惯性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却只摸到了邦硬的头罩。“哦，你能帮我拿下来吗？我试过了，拿不下来。”
杰森扔掉毛巾，走过去，帮他把头罩拿了下来。
没了头罩，蜘蛛侠感觉舒服多了。
他看了杰森好一会儿，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打你一拳，因为你骗了我，你用生命编了一个谎言，你差点儿死在那里。”
“但最终我还是获救了，”杰森耸耸肩。“所以这也不算是完整的谎言？”
“啊，说到这个，我真没想到蝙蝠侠居然会到纽约来！我看到他了！真可惜我又立马晕了过去！”一提到超级英雄，蜘蛛侠立刻兴奋起来。“老天！他可真酷！你认识他对吗！不然他也不会跑来救你！”
“算是认识吧。”杰森给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真希望我还有见到他的机会！我到时候一定会向他要一个签名！”
“哼，你去哥谭犯个罪，我保证你能见到他。”杰森说。
“嘿！我可不想被他抓进监狱！”蜘蛛侠说。
然后，他又安静下来了。
杰森察觉到这个年轻的英雄肯定有其他话要说，而且对他来说绝对是个重要的决定。
所以，他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但却并没有让他急着开口。
“好吧好吧。”蜘蛛侠摸了摸自己的头。“你知道的，我信任你，我相信你也信任我，不然你不会救我。所以，让我们公平点儿吧。”
他说着，脱下了自己的面罩。
面罩下面的是一双藏着不安的棕色狗狗眼，以及一张过于年轻的脸。几缕汗湿的头发沾在他的额头上，头发下面，那双棕色的眼睛忐忑地眨动两下。
“……哇哦！彼得帕克！你居然是蜘蛛侠！我的天哪！我实在是太惊讶太意外了！”
彼得帕克突然觉得自己的纠结，自己的惶恐，自己的猜测都是笑话。
“……认真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真想知道？”杰森挑了挑眉。
蜘蛛侠点点头。
“在你说你有个叫彼得帕克的朋友的时候。”
“我真觉得自己完全不是你的对手。”
彼得帕克突然笑了，笑得开怀。杰森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拿过彼得手上的面罩，重新戴回他的头上。
“你是蜘蛛侠。”杰森说道。“你是杰森陶德的朋友，也是红头罩的朋友。”
他们相视一笑。
但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来的是一位红发的美艳女人。
“你们好，先生们。”她笑着说。“我的老板想找两位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这部分完结啦！啊，我是真没想到这一章有这么长
码的我好累啊…
感谢在2021-10-0923:53:06~2021-10-1123:0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鱼and咸鱼、一只雪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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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侠这么想着。
这是他还有着清醒意识时的唯一想法。
他没经历过死亡，可是当死亡降临到他身边时,他就是知道了。这，是死亡所带来的痛苦。
剧烈的疼痛从喉咙处开始蔓延，蜘蛛侠觉得他全身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那些曾带给他蜘蛛力量的’东西’正叫嚣着要冲破他的身体！
疼痛，全身除了疼痛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蜘蛛侠几乎在一瞬间内就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以及行动力，他瘫倒在地，任由那些气体继续侵蚀着自己。
世界的色彩开始退去，耳边的一切声音逐渐变得模糊，意识也陷入了一片浓重的黑暗。
最后只有手上还剩有一点点知觉。
蜘蛛侠感觉得到，在他还残存的本能中，有人正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是红头罩。
“蜘蛛侠！”杰森紧握着蜘蛛侠的手，想把他扶起来，但对方不断倒下的身体告诉他，这不太可能了。
他已经太虚弱了。
地面上的非人类一个接一个地死去，那些挣扎的身体正逐步交出自己的生命。
这充满实验室的气体正在无情地进行着它的收割。
“Shit！”
杰森忍不住骂了一声。
该死的鲍威尔罗布居然宁愿丧生在自己的实验室里，也不想这一切泄露出去！
“蜘蛛侠！你还能站起来吗！”
杰森对着蜘蛛侠的耳朵大吼,他把他背到自己背上,快速地朝着记忆中的路线出去。
他不记得进来的路线有这么长过，过于紧张让杰森一度怀疑自己,他心脏的跳动已经没有了规律。
不,不该这样，冷静。杰森深呼吸，让自己混乱的大脑重新清晰起来。
但背上蜘蛛侠不断加重的呼吸声，却一刻不停地在杰森耳边缠绕着,这告诉杰森，他快坚持不住了。
他会死的。
杰森咬咬牙，一把扯下自己的头罩，把它扣到了蜘蛛侠的头上。
这是目前唯一能够阻止蜘蛛侠情况恶化的方法。
他的头罩经过自己的改造，能够过滤掉任何有害气体，而当他知道了这种药剂后，自然也针对它做出来相应的改造。
所以，他的头罩能够阻止那些混杂着药剂气体继续侵入蜘蛛侠的身体。
只是这样一来，杰森自己却失去了唯一的保护。
头罩只有一个，他原本就没有考虑过蜘蛛侠会闯进这里来。
那些气体仿佛潜藏在阴冷角落里的蟑螂，在了解到你没有任何防护的时候，便正大光明地入侵进你的领域。
绿色的气体是只针对非人类和蜘蛛侠的，杰森清楚这个，所以他确定自己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围绕着他的白色气体却是大量的镇静剂！这恐怖的剂量足以让杰森闻一下就晕过去！
他调整呼吸，让自己尽量吸入更少的空气，或者干脆屏住呼吸。
可就算这样也没能阻止自己的手脚开始发麻，意识逐渐模糊。
视线已然模糊不清，被镇静剂搅的乱七八糟的大脑也无法回忆起出去的路。杰森摇晃着头，狠心重重咬了一口舌尖。疼痛的刺激和鲜血的腥锈味让杰森有了片刻的清醒。
再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后，杰森立刻调转方向。
他坚持不住了。
杰森一点点沉重的脚步以及支撑不住掉落下来的眼皮都在告诉他这一点。
不，他得尽快把蜘蛛侠送出去。杰森想着。
可下一秒，突然失去力量的双腿一软，让杰森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蜘蛛侠也被甩到另一边。他的额角不知道磕到了什么地方，粘腻的鲜血从额头上滑下来，流过眼睛，直到进入杰森的嘴里。
“咳咳！”
杰森忍不住咳嗽起来，空气中陡然起来的烟尘在不知不觉间入侵了他的肺部。
他的双手颤抖着，支撑住自己即将倒下去的身体，杰森双膝跪地，试着挪动一条腿，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感知到腿的存在了。
杰森的指甲狠狠地扣在地面上，再次试着站起来，但是依旧没有作用。
现在的他就像离了水的鱼，无法再自在地游动，只能无助又可笑地挣扎着。
杰森又试了几次，但是他的腿终究是像断开连接的机械一样，无法接受到来自他大脑的指挥。
他无奈地拔出腿上绑着的刀，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失去知觉地腿来上一刀。
鲜血缓慢地浸湿杰森的裤子，像一朵逐渐盛开的红色花朵。
他挑的不是什么致命地方，流的血不会多，但足够给他带来刺激，让他的双腿恢复一定的知觉。
能够感觉到双腿之后，杰森再度挣扎着站起来。
颤抖着的双腿如同刚出生的小兽，虚弱无力。
但他到底是成功地站起来了。
杰森扶着墙壁缓慢地向蜘蛛侠那里走去。
他走的很慢，很艰难，但是没有停歇过一秒。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杰森终于快到了。
可就在这时，命运女神又跟他开起了玩笑。
一声巨大的爆炸在他身后突然响起，整个实验室因此开始晃动，墙壁出现裂痕，灯光逐个炸掉，这里似乎不需要多久就会倒塌，然后彻底沦为死神的乐场。
杰森松开抱着头的双臂，从墙角处站起来。
在爆炸响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防御的准备。
他摇晃了下头，面粉一般扑在他头发上的沙土窸窸窣窣地掉落下来。
“蜘蛛侠！”
杰森再次拖着无力地身体，翻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石块，终于找到被碎石块掩埋的蜘蛛侠。
他的红蓝色制服更破了，少年的大片肌肉展露在空气中，脑袋倒是被杰森扣上去的红色头罩保护的很好。
他还是昏迷不醒。杰森只想着这个。
他突然有点想念蜘蛛侠那张叽叽喳喳的嘴了，至少那代表着，他是充满活力的，而不是像现在，没有动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具尸.体。
他得让他出去。
杰森知道，他们两个人中只能活下一个，因为头罩只有一个。
蜘蛛侠没了头罩，就会被那些气体进一步摧毁。
而他没了头罩，就会脱力留在这里，随着这实验室一起被炸毁。
这似乎是个艰难的选择，却又是个非常简单的选择，至少对杰森来说是这样。
蜘蛛侠，彼得帕克，这个孩子不应该在此时停下脚步，他会成长，会长成像他喜爱的美国队长那样的英雄，会成为一个出色的人，会有更多的朋友，更多的家人，以后还会有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家庭。
他会让他活下来。
而杰森自己，不过是再在死亡女神那里转一圈罢了，说不定死亡女神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了。
至于凯文他们，杰森相信老头子会照顾他们的。虽然他们关系并不好，但杰森就是信任这一点。
当然，检查监控什么的必然不会少，但相较于其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恍然间，杰森发觉，自己居然已经在大脑里想好了他离去后会发生的一切。
他回过神，走到蜘蛛侠身边。
他的生命将会寄托在他身上，彼得帕克，会带着他活下去的，会记住他，让红头罩这个名字不那么快被世界遗忘。
毕竟这个孩子是如此的善良。
但现在关键的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带着他出去了。
他得叫醒他，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只有他醒了才有机会逃出去。
“蜘蛛侠！”
杰森摇晃着他的身体，可反馈出来的结果并没有给他一个惊喜，此刻的蜘蛛侠已经陷入了沉睡中，对他的呼喊没有任何反应。
杰森犹豫了两秒，还是从衣服兜里拿出来一阵药剂。
这是肖恩和豪斯医生根据手上残留的药剂，以及莎朗亚伦提供的材料所制造出来的解药。
它未经验证，不明功效。肖恩在把它交到自己手上时明确地说过，打进去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可能情况会好转一点，可能会没有任何作用，也可能会让人立刻死去。
杰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样做，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了。他也知道，如果他继续犹豫下去，他和蜘蛛侠都会丧生在这里。
身后不断发生的爆炸正急吼吼地向杰森证明他的想法。
杰森下定决心，不再犹豫，将药剂注.射.进蜘蛛侠的体内。
接下来就是最简单，但也是最艰难的事情了。
等待。
等待一向都是痛苦的，不论是什么样的等待。
杰森曾在福利院见过那些孩子的等待，他们会将自己收拾的尽量干净，装的乖巧听话，因为想要一个家。
杰森也曾在栖身的妓.院见过那些应召.女的等待，她们会悄悄存下一点钱留给自己，会对对她们好的人说出更多的甜言蜜语，她们希冀着更好一点的明天。
但是，他们都没能等到自己想要的。
死亡，毒.品，抛弃，这些始终缠绕着他们。困住他们的泥潭不会轻易当他们离开，只会让他们越陷越深。
而杰森也经常陷入等待中。
小时候，他等着威利斯回来的时候给他带来充饥的面包。可是没有，只有毒打和挨饿。
再后来，他等着凯瑟琳能够戒掉她的毒瘾。可是这个也没能等到，凯瑟琳终究是抱着那些白色粉末死去了。
最后，他抱着扭曲的胳膊在仓库里等待着有人来救他。可是也没有，最终他只能孤独地死在那场爆炸里。
他的等待，总是落空的。
杰森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往事，这些令他痛苦的往事。
听说人死前会不由自主地回顾自己的一生，像是同自己逝去的一切进行一次告别，这种情况被人们称作走马灯。现在这情况，大抵就是了吧。
也许是上帝终于记起来，这里还有一片受他庇护的土地，还有两位……啊，或许是一位，正处于苦难中受罪的可怜信徒。
总之，奇迹，终于发生了。
当蜘蛛侠迷糊地醒来时，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正紧张地看着自己。
“杰森……”
看见蜘蛛侠醒过来，杰森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对方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恢复，至少脑子还是不清晰的，但已经有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你能站起来吗？蜘蛛侠。”杰森问着，他语气中的虚弱已经无法隐藏。
“我……我不知道。”蜘蛛侠试图站起来，但是无力地双腿让他失败。
蜘蛛侠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
他记不太清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也无法思考杰森为什么也在这里，世界的一切在他脑中都是混乱的。
除了杰森的声音。
他照着那道声音的指令去做，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照做了。
“再试几次。”杰森本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力些，但并没有比之前大多少。“你必须站起来。”
他几乎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蜘蛛侠又努力了几次，也许是因为那支解药起了作用，也许是他的蜘蛛基因开始吞噬有害物质。
总之，他成功了，大脑也随着他的站起变得清晰了几分。
这个时候，蜘蛛侠仿佛才看清杰森全部的样子。
他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微微发颤的呼吸暴露出他的慌乱。
“杰森……你…你是红头罩。”他笃定地说。
杰森没有力气，只能瞥他一眼。
包含着同意以及嘲讽。
蜘蛛侠这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标志性的头罩没有了。
他的头罩去哪儿了，在发抖中被毁了？还是自己扔掉了？
蜘蛛侠突然有了这些想法，但其中没有一个能够说服自己。
最终，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头，果然摸到了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坚硬的头罩。
他的双手再次颤抖起来。
之前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那特殊气体带来的痛苦仿佛还留在他身上。
“你把你的头罩给了我……为了救我……”蜘蛛侠说着，他的嗓音染上一丝悲痛，没人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不，不！”
看到杰森虚弱的样子，他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蜘蛛侠慌乱地拔头上的头罩，只可惜，头罩是特制的，脱下它的方法自然也是特殊的，如果不用正确的方法是拿不下来的。
“听我说，蜘蛛侠。”
杰森还是叫他蜘蛛侠，就算是这时候，他也没暴露他的真实身份。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从喉咙中拼命挤出完整的话。
“你必须离开。”
“不…”蜘蛛侠痛苦地摇着头，他蹲下身子，想要把杰森扶起来，但是虚弱的双臂和双腿明确地告诉他，不行。
“我可以的，我可以带你出去的！”他执拗地说着。
抖动的双臂一次次抬起，却最终都落下。
他知道的，这不可能。杰森也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叫醒自己。
“听我说蜘蛛侠！”杰森忽然抬手按住了蜘蛛侠痛苦晃动的头，而这似乎也让蜘蛛侠安定下来，他彷徨又无助的灵魂得到短暂的休憩。“你离开，去我住的地方，在那里找到阿弗，告诉他我需要帮助，这是你救我的机会。你必须快。”
“阿弗……”蜘蛛侠呆愣地点点头，他的头还在杰森的手掌下，那几乎成了他唯一的支撑。“好的……我……我知道了，但是你……真的来得及吗……”
“相信我，蜘蛛侠，”杰森盯着他的眼睛，这会让他说的话更令人相信，眼神的交流一般比语言更让人信服。“我会撑住的，这里暂时对我没有威胁，你去寻求帮助，只要你找到阿弗我就能获救。别再犹豫了，你必须快！”
蜘蛛侠的身体抖动了一下，仿佛他刚从梦境中醒来。
他看着杰森，坚定地说。“我会的，所以你也一定要遵守你的承诺。”
说完，他跌跌撞撞地向外面跑去。
看着蜘蛛侠离开的背影，杰森忽然笑了，那称得上是一个安详的笑容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笑。
但他现在的感觉还不错。
他当然骗了蜘蛛侠，爆炸摧毁整座实验室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而蜘蛛侠时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的。
他又陷入了等待。
或许是最后一次等待，这次的等待倒没有之前那么焦急，难受。
或许是他已经知晓结局，并不抱有虚渺的希望吧。
杰森突然就想起来之前对小家伙们许下的承诺，他们在摩天轮上说过，以后还会去游乐场，还会再坐摩天轮的。
现在看来，这个承诺大概是实现不了了。
爆炸声还在他身后响起，杰森不明白为什么鲍威尔罗布会把炸弹放在各个不重要的角落。一般来说，这些家伙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销毁掉所有的证据，可鲍威尔罗布却不这样。
他似乎觉得他的设计，没人能逃脱，所以用这种方法来慢慢折磨困在实验室的人。杰森猜测。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这又多给了杰森一点时间。
墙边的一根电线掉了下来，正好垂在杰森脚边，噼噼啪啪，热烈的火花四溅。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杰森就那样看着那根电线，那些火花。
他静静地数着秒，而强大的睡意也在这个时候侵入了他的大脑。
他的视线又变得模糊，接着开始昏暗。
当最后一丝光线逐渐消失在他眼里时，杰森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凯文他们过于活泼的身影。
就像之前与蝙蝠侠对峙那样，他们穿着对于他们来说过于可笑的装扮，幼稚的脸却特意绷着正经的表情，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杰森想要抬起手，遮住那些幻觉，可他已经不能再动了。
只能躺在原地看着那几个黄乎乎的影子，还有一个白胖胖的身影朝着自己跑过来。
这幻觉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杰森快要相信了。
他几乎能看见小家伙们大大的眼睛和秃秃的头顶。
【小黄人语】“老大！我们来救你了！”
啊，这幻觉真实过于真实，他都能听见声音了。
杰森还是舍不得闭上眼睛，他想在生命的最后多看一点这些陪伴了他许久的小家伙们。
咦，为什么他们后边还跟着一个黑漆漆？
啊，这幻觉也太不成熟了，为什么在最后还把老头子拉出来。
杰森在心底埋怨着，嘴角却忍不出勾起一个微笑。
“……父亲。”
………
杰森觉得自己现在好极了。
他觉得浑身都很轻松，很舒服，有某种热流正缓缓流过自己的身体，鼻尖还有种奇妙的香气。
他过度劳累的身体终于在此刻得到缓解。
他这是来到了天堂？杰森忍不住这样想。
杰森虽然不是个信教徒，但是天堂和地狱的理念却依旧存在他的意识里。
杰森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天堂，而不是地狱。
他知道自己是个罪犯。
他手染鲜血，罪无可恕。
如果他去警察局，那么他一定会立刻被警察抓起来，并受到法律严厉的惩罚。
他清楚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在他选择红头罩这条道路时他就明白。
只是，他愿意承担。
他愿意背负那些罪孽，那些怨恨，那些惩罚。他义无反顾，只因为除了他，还有谁会为哥谭去做这些呢？
有什么人往他的头上抹上东西，然后不轻不重地揉.搓按.摩起来，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
嗯？天堂还有这种服务？杰森一时间有点迷惑。
但不管怎样，这实在是太舒服了，所以杰森忍不住放任自己沉浸在这舒服的感觉里。
“你醒了吗？”
杰森被这声音一下子吓醒，他刚想叫出声，几大口水就呛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有点狼狈地从水里钻出来。
抱歉他这么狼狈，只因为那个声音，实在是让他没想到。
“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杰森觉得肯定是有哪个小精灵给他的舌头打上了结，不然他为什么现在说话这么结巴。
杰森看着撸起袖子坐在浴缸旁边的人，震惊，惶恐，不安。
只因为，那人是他的父亲，是哥谭的蝙蝠侠。
布鲁斯放下手中的浴头，他站起来，走到水池那里给自己洗了洗手。
杰森看着他，突然才意识到原来刚才给自己洗澡的人是布鲁斯！
布鲁斯没有说话，杰森也没有，空气就这样一直沉闷着。
直到几个莽撞的小家伙撞开了浴室的门。
【小黄人语】“老大！哇啊～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几个小家伙还没看着自家老大就已经嚎啕大哭起来了，一个又一个扑到杰森身上，白熊跟在后边，眼角也挂着一滴泪水。
“嘿！我没事的，伙计们。”杰森从未有现在这么高兴过，他搂住四个小家伙，此刻，他那颗被死亡摄住的心才真正平静下来。“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我得离开了。”一直沉默着的布鲁斯这时候终于开了口。“哥谭还需要我。”
杰森的眼神闪了闪，但最终也没说什么。“我知道。”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他们互相明白。
“如果你需要，你知道我会帮你的，我们是家人。”布鲁斯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们是家人，布鲁斯说的这样理所当然。
杰森的心脏忍不住跟着他的声音抖动两下。
他想说，他知道。可是他不能。
两人之间的隔阂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我会的。”
会什么？
会寻求他的帮助？
还是会把自己当成他的家人？
杰森没有说清楚，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布鲁斯走了出去。
………
阿弗正站在外面等着他。
年迈的管家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不太满意自家老爷这个做法，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算了，急不得，慢慢来，这样已经比原来好多了。
“谢谢你及时联系我，阿弗。”
“这是我应该做的，布鲁斯老爷。”阿弗微笑。
在发现自己联系不到杰森后，阿弗就立刻给远在哥谭的布鲁斯打了电话，事实证明，这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你知道吗，”布鲁斯望着窗外，他整个人忽然平静下来，甚至嘴边都有了一丝微笑，此刻的他让阿弗都觉得这真是一位慈祥的父亲。“他喊了父亲，就在那里。”
阿弗的脸微微动容，他忍不住跟着布鲁斯一起笑起来。“啊，我很高兴还能从杰森少爷那里听到这个称呼，我相信布鲁斯老爷你也一样。”
“所以，你还会继续留在这里吗？”布鲁斯问道。
老实说，他有点吃腻快餐了。
“不，我该回去了。”阿弗笑着说。
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该回庄园照顾他的花儿了。
真希望家里的少爷们记得给它们浇水。
“再者说，这里已经有一位真心对待少爷的人了。”
阿弗的视线越过阻碍，落到沙发上躺着的那个人上。
一个显眼的红头罩正戴在他的头上。
………
等杰森洗完澡——准确地说是和小家伙们玩完水，并又重新放了热水让他们好好洗后，再出来，就发现布鲁斯和阿弗都离开了。
这样也好，不然杰森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布鲁斯。
但外面也不是空无一人。
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看上去刚醒过来的蜘蛛侠。
“所以…你真的就是红头罩？”这还是他第一关心的事。
“是的，英雄。”杰森拿着块毛巾使劲儿地擦着自己的头发。“所以，你害怕了？还是受伤？因为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噢……那倒没有…只是觉得，有点惊讶，好吧，是特别惊讶。但是不关你是红头罩还是杰森，你都是我的朋友。”蜘蛛侠习惯性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却只摸到了邦硬的头罩。“哦，你能帮我拿下来吗？我试过了，拿不下来。”
杰森扔掉毛巾，走过去，帮他把头罩拿了下来。
没了头罩，蜘蛛侠感觉舒服多了。
他看了杰森好一会儿，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打你一拳，因为你骗了我，你用生命编了一个谎言，你差点儿死在那里。”
“但最终我还是获救了，”杰森耸耸肩。“所以这也不算是完整的谎言？”
“啊，说到这个，我真没想到蝙蝠侠居然会到纽约来！我看到他了！真可惜我又立马晕了过去！”一提到超级英雄，蜘蛛侠立刻兴奋起来。“老天！他可真酷！你认识他对吗！不然他也不会跑来救你！”
“算是认识吧。”杰森给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真希望我还有见到他的机会！我到时候一定会向他要一个签名！”
“哼，你去哥谭犯个罪，我保证你能见到他。”杰森说。
“嘿！我可不想被他抓进监狱！”蜘蛛侠说。
然后，他又安静下来了。
杰森察觉到这个年轻的英雄肯定有其他话要说，而且对他来说绝对是个重要的决定。
所以，他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但却并没有让他急着开口。
“好吧好吧。”蜘蛛侠摸了摸自己的头。“你知道的，我信任你，我相信你也信任我，不然你不会救我。所以，让我们公平点儿吧。”
他说着，脱下了自己的面罩。
面罩下面的是一双藏着不安的棕色狗狗眼，以及一张过于年轻的脸。几缕汗湿的头发沾在他的额头上，头发下面，那双棕色的眼睛忐忑地眨动两下。
“……哇哦！彼得帕克！你居然是蜘蛛侠！我的天哪！我实在是太惊讶太意外了！”
彼得帕克突然觉得自己的纠结，自己的惶恐，自己的猜测都是笑话。
“……认真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真想知道？”杰森挑了挑眉。
蜘蛛侠点点头。
“在你说你有个叫彼得帕克的朋友的时候。”
“我真觉得自己完全不是你的对手。”
彼得帕克突然笑了，笑得开怀。杰森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拿过彼得手上的面罩，重新戴回他的头上。
“你是蜘蛛侠。”杰森说道。“你是杰森陶德的朋友，也是红头罩的朋友。”
他们相视一笑。
但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来的是一位红发的美艳女人。
“你们好，先生们。”她笑着说。“我的老板想找两位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这部分完结啦！啊，我是真没想到这一章有这么长
码的我好累啊…
感谢在2021-10-0923:53:06~2021-10-1123:0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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