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毕业汇演
格灵在后台再次认真地检查演出服，默记演出流程。时间到点，大步地走向演出台。今天她盛装打扮一番，一出场就引起观众席的一片掌声和呼叫声。
她看到观众席上下楼座无虚席，四处的通道都站满了人，心里实在惊讶，捂着嘴巴大声叫起来：“呀，这么多人！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刚才还在心里祈祷席位前五排能坐满，我就很满足了，实在没想到大家给我这么大的面子，十分的感谢。谢谢校领导老师和同学们，今晚能腾出自己宝贵的时间来观看格灵的钢琴毕业汇报演出。”
说完，她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大躬。抬头目光投向观众席二排，季开彤、余敏之、宋铭三位至亲致敬的老师都来了，还有校长、各院校领导和其它授课老师也来捧场。在第三排位置，她看见了张雨柔、陶思宁、韩昕悦、陈岩、林志兵，还有意想不到的姚宇蓝。他坐在林志兵的旁边，朝她投来的目光比了一个爱心，脸上溢着温和的微笑，眼神脉脉如大海星辰，让她不敢对视。心里荡漾着涟漪的喜悦，增了许多激情与自信。
“原以为是几十人的小型音乐会，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大，我想一定是美术设计系的田毅、余梦琪等同学精心设计的海报发挥了先声夺人的效果，其实我本人没有准备饕鬄音乐大餐供大家品赏，连讲台词都没有拟稿，等下演出可能会状况百出，还请各位老师同学朋友们多多包涵。”
格灵站在台中央，笑容满面，举止从容淡定，像经验丰富的主持人一点都不怯场。她转身看着乐团和指挥陆续到场，一一做了介绍，并作感谢。
开场演奏的是莫扎特的《第23钢琴协奏曲》。小提琴的声音一响起，整个大厅随之安静下来。姚宇蓝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格灵的正脸，她在倾听等待，仰着头微笑地注视着前面的指挥，一对笑眼如山泉清亮。
宝贝儿，你这眼神看得等下指挥还以为你迷恋崇拜他呢，什么时候你也这么看我。姚宇蓝手托着腮，心里暗暗地想，心思全在她的身上和表情里，至于弹什么根本没有注意。直到大厅响起如雷的掌声，似乎才从梦中清醒过来。他坐直了身子，提醒自己好好欣赏一场音乐会，不要等结束后又要挨她的骂。
“今天是六月二十日，一个平静安宁的日子，对于我来说却意义非凡。因为今天是恩师季开彤先生的生日，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礼物可以赠送，就把这个毕业报告会的成果当作一份礼物献给我的老师，祝他生日快乐，寿比南山。”
格灵朝台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笑盈盈地说，“接下来由我和恩师为大家合奏一曲贝多芬的《致爱丽丝》。这首曲子在我心里占很重要的位置。七岁那年我被医生诊断为脑神经受损，垂体异常，可能活不过成年。老师把这首曲子送给我，并希望我做个不向命运低头的爱丽丝，善良勇敢，坚持梦想。即将结束海艺十几年的学习生活，怀着对母校和恩师的依恋与不舍，不为忧伤的送别，只愿把这份爱和祝福传递下去，今天我和老师把《致爱丽丝》送给大家。”
季开彤从席位上站起来，动作利索地走向演出台。今天他身穿一件灰白相间的方领T恤，搭配浅灰色的休闲裤，黑色的千层底布鞋，显得精神矍铄，气质儒雅洒脱。他握了一下格灵的手，接过鲜花和花筒，看着台下，略沉吟了一下说：“我没有想到格灵同学自己的生日记不得，却还能记住我这个老头儿的生日，十分的感谢。其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就祝愿即将毕业离开校园的莘莘学子们勿忘老师的教诲，学以致用，做社会的有用之才，永葆赤子之心和纯粹的艺术追求，无悔人生。”
说完把话筒和鲜花递给格灵，并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两人走向钢琴。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和议论声。
季开彤坐在外面，格灵坐在里面。两人的表情那么的平静专注，修长灵动的手指如蜻蜓点水，蝴蝶蹁跹，泉水轻响，花草摇曳，微风轻吻大地，所有的美好与轻柔如画卷一点点地在眼前铺开呈现，令人轻松愉悦，神思飞扬。
他们配合是如此默契，不光是手的配合，连身体摆动的幅度，眼神的对视都那么的契合，沉浸在音乐里的他们，想必此时也是心神交汇融合的时候。
一曲完毕，稍停片刻。突然当当当，几声无比急促有力的锤击声，冲破了耳膜，撕碎了刚才欢快宁静的画面，把听众带入另一个音乐的时空里。
姚宇蓝趁着灯光暗下来，猫着腰走到陈岩旁边坐下来。他傍晚下飞机，到广告公司换了身衣服匆匆赶过来，还没来得及到松柏坡跟陈岩会面。陈岩眼睛一直盯着台上，听得十分入神。这是他第一次欣赏古典钢琴演奏，没想到一下就被吸引住了，连姚宇蓝跟他打招呼都没有听见。
格灵无疑是台上最闪亮的星，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一袭水绿色的绸面旗袍，衬着高挑挺拔的身姿十分的婀娜多姿，褶叠的荷叶袖口露出两截莲藕般白嫩的手臂，修长灵动的十指在琴键上蹁跹起舞。漆黑如瀑的长发垂于腰间，临风扬起，整个人宛若出水的芙蓉，那么娉婷轻盈，素雅清丽。特别是一曲结束后，起身那盈盈一笑，那么的纯真高洁，令人心生爱慕。
此时的格灵与季开彤已经换了个座位，她负责高音区弹奏，刚才那几声铁锤似的有力敲击就是她那双修长纤细的双手发出来的。
师徒两人的四手联弹《命运交响曲》激情跌宕，矛盾与冲击碰撞出非常震撼的效果，陈岩听得浑身毫毛竖起，双目发直。不敢相信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弹起钢琴来可以像铁匠抡锤那样有力，像硝烟战场上士兵浑身是胆，铿锵无畏。
此时的姚宇蓝心也跟着提起来，为台上的人捏一把汗，担心她的手受不了这么有力快速的节奏又抽筋了。
一曲结束后，很多男生发出惊叫，高喊格灵的名字，纷纷涌到台上给她献花，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大家纷纷起身向师徒俩精彩的演出致敬。
“钢琴弹得太棒了，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韩昕悦激动得拿着陶思宁怀里的鲜花跑上前台，大声地喊，“格灵，你太牛逼了！”
格灵走过来俯身收下韩昕悦递上来的鲜花，笑盈盈地道了谢。韩昕悦拍了拍她白里透红的小脸，笑着说：“呀，你都流汗了。”
陈岩看着表情激动的老婆，身体歪向姚宇蓝，笑着小声嘀咕：“宇蓝，你这个老婆这么厉害，看多少小男生去献花，你要抓紧哟。”显然还不知道他们俩已经离婚了。
姚宇蓝静静地看着台上的人，没有说话。看见今晚格灵穿自己买的衣服，戴自己为她制作的玉石配饰，心里已经十分满足。前天晚上接了她两通电话，看到她发的最后一条道歉短信，心里就想无论如何都要回来再争取一下，自己真的离不开这个人。都说爱情是自私的，他不想为了成全他人而委屈了自己，他还做不到那么高尚。恰好李慧慧邀请他和母亲参加毕业典礼，借此机会他就赶回来了。
格灵把怀里一大抱鲜花交给幕后协助，喝了些水，活动了一下十指关节，重新回到舞台上。走路带风，浑身像打了鸡血，兴奋异常。开场很顺利，让她信心倍增。
“同学们，毕业季的序幕已经拉开，四年的大学生活就要画上一个句号。伤感是毕业的主题曲吗？NO，我不想在舞台上给大家弹《送别》，把气氛搞得惨兮兮。”说完她倚靠着钢琴，随手划过一串“长亭外，古道边”的音符，然后提高音调，笑着说，“我们要把欢笑留下来，希望带走。Music......”
《幽默曲》的旋律响起，打扮成小丑的林浩从幕后快速跑出来，格灵提起裙裾轻快地跑上去，两人携手跳起活泼欢快的舞蹈。随后又出来身穿破旧灰色裙子女孩，和一个服装华丽的男孩，加入他们的行列。四人扮演不同的角色，通过肢体语言和丰富的表情变化，伴随诙谐轻快的音乐，演绎一段段幽默有趣的生活片段。格灵悄悄退到幕后，准备下一场的表演。
舞曲结束，格灵身着怪异服饰重新回到舞台，场下一片愕然。只见她顶着一头棕色假发，脸上戴着独角兽的面具，身上穿着棕色毛茸茸的衣服和裤子，系着一顶红色的斗篷。远看就像一只笨重威武的怪兽。
“十分感谢舞蹈系的林浩和许静同学的友情支持，让这场音乐会有声有色。在现实里他们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甜蜜情侣，他们的双人舞《梁祝》曾获得全国大奖。我也很想今晚和大家一起再次欣赏他们演绎的凄美爱情，但想到林浩的Clown已经有点小悲伤，不能让他再当梁山伯化蝶了，悲伤过度。”
格灵刚说完，台下一片喧哗嬉笑声。
“抱歉，今晚我的废话会很多。现在回到主题啊，提一个很自恋的问题，你们眼里的格灵是美女吗？”话音刚落，好几个男生就喊起来：“你是海艺的校花，高冷的玫瑰！”
“高冷的玫瑰？”格灵语气有点质疑，亮开嗓门大声地说，“这一点我要辩解一下，我个子高没错，但并不冷，是因为没人跟我说话才显得冷淡。很多人可能都还记得，四年前我受美术学院梅衍院长的邀请，做了一次人体模特。今晚我想知道在场有多少位美术系的学生，你们谁手里还有我十八岁时的人体画像？请大胆站起来让我认识一下。我知道那个叫什么......然的男生，一时记不起名字来了。请问来了没有？他这个人最喜欢画女人像，而且画得特别传神。”
姚宇蓝的脸有点发烫，没想到格灵会这么大胆把自己以前的难堪历史扒出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有好几个学生站起来，有男有女。
“男生四个，女生2个，还有些已经毕业走了，很难得你们今晚还有兴趣来观看格灵的演出。将来你们当中有些人肯定会成为画界的佼佼者，如果再过几十年，当我容颜老去，身材变样或如眼前这副模样的时候，你们还能想起为我画一张人像，我将不甚荣幸。”
掌声随她的话音刚落，雷鸣般地响起。此刻格灵的双眼充盈着泪水，此刻终于可以释怀了。
“前几年有一部动画片《美女与野兽》很流行，我和美术系的白英小姐成了动画片里的男女主角。白小姐说很幸运遇到我，如果海艺有评最佳组合的话，我们这对‘美女与野兽’组合肯定可以排上叱咤风云版，而且十几年屹立不倒。这几年委屈白小姐了，其实她在我心里一样眉清目秀。现在有请白美女出场......”
格灵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音乐缓缓升起，白英提着宽松的裙摆款款地走向舞台。今天她要当一回‘美女’，与当‘野兽的’格灵跳舞，亮瞎大家的眼睛。
四目相视，格灵微笑着牵起白英的左手，带着她随着音乐开始起舞。
“姐儿，别慌，冷静一点。”两人身体贴近的时候，格灵小声提醒白英，她们已经不止一次踩到彼此的脚了。
这个节目她们编排了一个星期，白英自信满满的。第一次登上这么大的台面，这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表情僵硬，舞步错乱。幸亏格灵是练舞家子，舞台经验丰富，临场不惧，不然她早就吓晕过去了。
两人好不容易完成转圈圈、旋转，舞步勉强能看，却在最后闹出了个大笑话。搂腰抱白英的那刻，格灵的力气跟不上，整个人被白英压倒在地上了，一时起不来。那场面实在滑稽可笑。
白小姐面红耳赤地爬起来，自我解嘲：“不好意思，我这个美女分量太足，把怪兽干倒了。”台下爆出一阵笑声和骚动，气氛活跃起来。
格灵扯下面具和假发，擦了一把汗水，笑着摇了摇头，拉着白英的手向观众鞠躬致谢。随即问白英：“白小姐，你羡慕我经常可以在舞台上亮相。高光时刻，我是全场最亮的女。今天是你第一次舞台秀，感觉如何？”
白英对着话筒沉吟一下说：“今晚我明白了什么人吃什么饭，我还是乖乖地回去画我的画吧。”说完挥下手转身跑了。格灵望着白英的背影，笑得有些无奈：“这个美女不爱怪兽，只爱画画，刚才明显不在状态，搞得我这个怪兽自作多情了。不过还是很感谢我这个同伴的无私奉献，把欢笑带给大家。”
台下又是一阵欢笑和掌声。这种信手拈来的轻松洒脱、自我调侃的主持风格，显然很受大家的欢迎。格灵没有主持过节目，平时也不大讲话，与人亲近。今晚的出色主持水平的确超出大家的意料，连季开彤和余敏之都没有想到格灵还有这么幽默沉稳的一面，思维敏捷，妙语连珠。
格灵一边说话一边解开肩上的斗篷和腰间束带，身上的怪兽服饰瞬间变成了一袭浅紫色的蓬蓬纱裙，雪白的香肩微露娇俏，秀劲昂扬，宛若一只高贵的天鹅优雅地立于舞台。现场变装术，又引起场下一片哗然，连连惊叹。
“我叫格灵，原名叫阿格灵姆，来自彩云之南的偏僻山寨。七岁随余敏之教授来到海市学习舞蹈。如果不是余敏之老师，现在的我可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妈妈，一个只会做衣服的绣娘。今天我把这首《圣母颂》送给我慈母般的余老师，感谢她给予我的一切。”
姚宇蓝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人，感觉台上的人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性格刁钻古怪，带着书卷气的文静女孩，她更像一个有魔法的女巫站在舞台上，挥动着手中的魔术棒，嘴里念着：“变，变，变。”弹琴、舞蹈、主持随时切换。一众人追随她的身影，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难以抗拒。他深爱她，却越发感觉快要失去。她的眼神糅杂着复杂的情绪，仔细体味今晚她说的这些话，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要感谢和祝福的人很多，下面这首《彩云追月》送给一位躺在病榻，正经历生死劫难的老人。他很喜欢这首歌，但愿远方的他可以听见，身体安康！今晚也特别邀请到音乐系的百灵鸟陈思雨一起演绎，希望大家喜欢。”
明月究竟在哪方白昼自潜藏
夜晚露毫茫光辉普照世间上
漫照着平阳又照着桥梁
皓影千家人供仰
人立晚风月照中
独散步长廊月浸在池塘
欢欣充满了心上
静听乐悠扬越觉乐洋洋
夜鸟高枝齐合唱
难逢今夕风光一片欢欣气象
泪水渐渐弥漫了姚宇蓝的眼眶，一曲完毕已是泪流满面，不能自已。作为儿子他竟然不知父亲喜欢此曲，而格灵用心地编排送给了昏迷中的父亲。此刻他的内心除了说不出来的羞愧和后悔，只剩无尽的哀伤。——为死去的亲生母亲和病床上的父亲。
“身为海艺人应该感到很骄傲。这里什么人才都有，舞蹈、音乐、绘画、设计，打一声招呼就来帮忙，而且是无偿的，真的很幸福！再次感谢思雨的倾情演唱！等下我将弹奏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第三章》。如果我的手弹到抽筋，对不起，请大家平静的离开音乐大厅；如果我能一曲弹完，那么我将继续把门德尔松《乘着歌声的翅膀》当结束的祝福，送给大家。谢谢啦！”
格灵说完快速地走向钢琴，坐稳，双手合十，沉吟了几秒，然后朝指挥点了下头。
知道格灵身体情况的人都为她捏一把汗，就怕那双手无法承受几十只蝴蝶在飞舞的速度和一道道闪电雷鸣的猛烈夹击而抽筋中止。她把全身激情与力量全部灌注在这双手上，如一个经历无数痛苦和磨难的斗士，持着一把斧头劈开了重重荆棘，拖着遍体鳞伤得身体，挥舞着手中沾满鲜血的匕首奋力地刺向恶魔的心脏。缓缓倒下的躯体与大地同眠，滴血的热情化作一道彩虹，平和安宁的；不灭的信仰和不死的灵魂与日同升。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大家屏息凝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移动。每个人都在侧耳倾听，还是在等待格灵说的两个“如果”到底会是哪个发生？此时的格灵一头汗水，脸色由通红转向苍白，太阳穴的青筋暴起，身体在急剧地颤抖，似乎快要支撑不住。幸运地她没有倒下，灵活的双手变得更快更有力，到最后划向半空，最后一个音符干脆利落的结束。
在大家还未清醒过来的时候，舞台的屏幕突然间缓缓地拉上，很快又徐徐地拉开。格灵仍然坐在钢琴旁边，只是旁边多了一个身穿白色裙子，背着一对天使翅膀的小姑娘。在轻柔的钢琴伴奏声里，悦耳悠扬的小提琴声如春风划过每个人的脸庞，一派机勃勃的气象里，人们迈出希望的脚步......
音乐结束，屏幕缓缓地拉上，格灵站在钢琴旁边默默地鞠躬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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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观众席上下楼座无虚席，四处的通道都站满了人，心里实在惊讶，捂着嘴巴大声叫起来：“呀，这么多人！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刚才还在心里祈祷席位前五排能坐满，我就很满足了，实在没想到大家给我这么大的面子，十分的感谢。谢谢校领导老师和同学们，今晚能腾出自己宝贵的时间来观看格灵的钢琴毕业汇报演出。”
说完，她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大躬。抬头目光投向观众席二排，季开彤、余敏之、宋铭三位至亲致敬的老师都来了，还有校长、各院校领导和其它授课老师也来捧场。在第三排位置，她看见了张雨柔、陶思宁、韩昕悦、陈岩、林志兵，还有意想不到的姚宇蓝。他坐在林志兵的旁边，朝她投来的目光比了一个爱心，脸上溢着温和的微笑，眼神脉脉如大海星辰，让她不敢对视。心里荡漾着涟漪的喜悦，增了许多激情与自信。
“原以为是几十人的小型音乐会，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大，我想一定是美术设计系的田毅、余梦琪等同学精心设计的海报发挥了先声夺人的效果，其实我本人没有准备饕鬄音乐大餐供大家品赏，连讲台词都没有拟稿，等下演出可能会状况百出，还请各位老师同学朋友们多多包涵。”
格灵站在台中央，笑容满面，举止从容淡定，像经验丰富的主持人一点都不怯场。她转身看着乐团和指挥陆续到场，一一做了介绍，并作感谢。
开场演奏的是莫扎特的《第23钢琴协奏曲》。小提琴的声音一响起，整个大厅随之安静下来。姚宇蓝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格灵的正脸，她在倾听等待，仰着头微笑地注视着前面的指挥，一对笑眼如山泉清亮。
宝贝儿，你这眼神看得等下指挥还以为你迷恋崇拜他呢，什么时候你也这么看我。姚宇蓝手托着腮，心里暗暗地想，心思全在她的身上和表情里，至于弹什么根本没有注意。直到大厅响起如雷的掌声，似乎才从梦中清醒过来。他坐直了身子，提醒自己好好欣赏一场音乐会，不要等结束后又要挨她的骂。
“今天是六月二十日，一个平静安宁的日子，对于我来说却意义非凡。因为今天是恩师季开彤先生的生日，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礼物可以赠送，就把这个毕业报告会的成果当作一份礼物献给我的老师，祝他生日快乐，寿比南山。”
格灵朝台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笑盈盈地说，“接下来由我和恩师为大家合奏一曲贝多芬的《致爱丽丝》。这首曲子在我心里占很重要的位置。七岁那年我被医生诊断为脑神经受损，垂体异常，可能活不过成年。老师把这首曲子送给我，并希望我做个不向命运低头的爱丽丝，善良勇敢，坚持梦想。即将结束海艺十几年的学习生活，怀着对母校和恩师的依恋与不舍，不为忧伤的送别，只愿把这份爱和祝福传递下去，今天我和老师把《致爱丽丝》送给大家。”
季开彤从席位上站起来，动作利索地走向演出台。今天他身穿一件灰白相间的方领T恤，搭配浅灰色的休闲裤，黑色的千层底布鞋，显得精神矍铄，气质儒雅洒脱。他握了一下格灵的手，接过鲜花和花筒，看着台下，略沉吟了一下说：“我没有想到格灵同学自己的生日记不得，却还能记住我这个老头儿的生日，十分的感谢。其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就祝愿即将毕业离开校园的莘莘学子们勿忘老师的教诲，学以致用，做社会的有用之才，永葆赤子之心和纯粹的艺术追求，无悔人生。”
说完把话筒和鲜花递给格灵，并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两人走向钢琴。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和议论声。
季开彤坐在外面，格灵坐在里面。两人的表情那么的平静专注，修长灵动的手指如蜻蜓点水，蝴蝶蹁跹，泉水轻响，花草摇曳，微风轻吻大地，所有的美好与轻柔如画卷一点点地在眼前铺开呈现，令人轻松愉悦，神思飞扬。
他们配合是如此默契，不光是手的配合，连身体摆动的幅度，眼神的对视都那么的契合，沉浸在音乐里的他们，想必此时也是心神交汇融合的时候。
一曲完毕，稍停片刻。突然当当当，几声无比急促有力的锤击声，冲破了耳膜，撕碎了刚才欢快宁静的画面，把听众带入另一个音乐的时空里。
姚宇蓝趁着灯光暗下来，猫着腰走到陈岩旁边坐下来。他傍晚下飞机，到广告公司换了身衣服匆匆赶过来，还没来得及到松柏坡跟陈岩会面。陈岩眼睛一直盯着台上，听得十分入神。这是他第一次欣赏古典钢琴演奏，没想到一下就被吸引住了，连姚宇蓝跟他打招呼都没有听见。
格灵无疑是台上最闪亮的星，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一袭水绿色的绸面旗袍，衬着高挑挺拔的身姿十分的婀娜多姿，褶叠的荷叶袖口露出两截莲藕般白嫩的手臂，修长灵动的十指在琴键上蹁跹起舞。漆黑如瀑的长发垂于腰间，临风扬起，整个人宛若出水的芙蓉，那么娉婷轻盈，素雅清丽。特别是一曲结束后，起身那盈盈一笑，那么的纯真高洁，令人心生爱慕。
此时的格灵与季开彤已经换了个座位，她负责高音区弹奏，刚才那几声铁锤似的有力敲击就是她那双修长纤细的双手发出来的。
师徒两人的四手联弹《命运交响曲》激情跌宕，矛盾与冲击碰撞出非常震撼的效果，陈岩听得浑身毫毛竖起，双目发直。不敢相信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弹起钢琴来可以像铁匠抡锤那样有力，像硝烟战场上士兵浑身是胆，铿锵无畏。
此时的姚宇蓝心也跟着提起来，为台上的人捏一把汗，担心她的手受不了这么有力快速的节奏又抽筋了。
一曲结束后，很多男生发出惊叫，高喊格灵的名字，纷纷涌到台上给她献花，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大家纷纷起身向师徒俩精彩的演出致敬。
“钢琴弹得太棒了，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韩昕悦激动得拿着陶思宁怀里的鲜花跑上前台，大声地喊，“格灵，你太牛逼了！”
格灵走过来俯身收下韩昕悦递上来的鲜花，笑盈盈地道了谢。韩昕悦拍了拍她白里透红的小脸，笑着说：“呀，你都流汗了。”
陈岩看着表情激动的老婆，身体歪向姚宇蓝，笑着小声嘀咕：“宇蓝，你这个老婆这么厉害，看多少小男生去献花，你要抓紧哟。”显然还不知道他们俩已经离婚了。
姚宇蓝静静地看着台上的人，没有说话。看见今晚格灵穿自己买的衣服，戴自己为她制作的玉石配饰，心里已经十分满足。前天晚上接了她两通电话，看到她发的最后一条道歉短信，心里就想无论如何都要回来再争取一下，自己真的离不开这个人。都说爱情是自私的，他不想为了成全他人而委屈了自己，他还做不到那么高尚。恰好李慧慧邀请他和母亲参加毕业典礼，借此机会他就赶回来了。
格灵把怀里一大抱鲜花交给幕后协助，喝了些水，活动了一下十指关节，重新回到舞台上。走路带风，浑身像打了鸡血，兴奋异常。开场很顺利，让她信心倍增。
“同学们，毕业季的序幕已经拉开，四年的大学生活就要画上一个句号。伤感是毕业的主题曲吗？NO，我不想在舞台上给大家弹《送别》，把气氛搞得惨兮兮。”说完她倚靠着钢琴，随手划过一串“长亭外，古道边”的音符，然后提高音调，笑着说，“我们要把欢笑留下来，希望带走。Music......”
《幽默曲》的旋律响起，打扮成小丑的林浩从幕后快速跑出来，格灵提起裙裾轻快地跑上去，两人携手跳起活泼欢快的舞蹈。随后又出来身穿破旧灰色裙子女孩，和一个服装华丽的男孩，加入他们的行列。四人扮演不同的角色，通过肢体语言和丰富的表情变化，伴随诙谐轻快的音乐，演绎一段段幽默有趣的生活片段。格灵悄悄退到幕后，准备下一场的表演。
舞曲结束，格灵身着怪异服饰重新回到舞台，场下一片愕然。只见她顶着一头棕色假发，脸上戴着独角兽的面具，身上穿着棕色毛茸茸的衣服和裤子，系着一顶红色的斗篷。远看就像一只笨重威武的怪兽。
“十分感谢舞蹈系的林浩和许静同学的友情支持，让这场音乐会有声有色。在现实里他们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甜蜜情侣，他们的双人舞《梁祝》曾获得全国大奖。我也很想今晚和大家一起再次欣赏他们演绎的凄美爱情，但想到林浩的Clown已经有点小悲伤，不能让他再当梁山伯化蝶了，悲伤过度。”
格灵刚说完，台下一片喧哗嬉笑声。
“抱歉，今晚我的废话会很多。现在回到主题啊，提一个很自恋的问题，你们眼里的格灵是美女吗？”话音刚落，好几个男生就喊起来：“你是海艺的校花，高冷的玫瑰！”
“高冷的玫瑰？”格灵语气有点质疑，亮开嗓门大声地说，“这一点我要辩解一下，我个子高没错，但并不冷，是因为没人跟我说话才显得冷淡。很多人可能都还记得，四年前我受美术学院梅衍院长的邀请，做了一次人体模特。今晚我想知道在场有多少位美术系的学生，你们谁手里还有我十八岁时的人体画像？请大胆站起来让我认识一下。我知道那个叫什么......然的男生，一时记不起名字来了。请问来了没有？他这个人最喜欢画女人像，而且画得特别传神。”
姚宇蓝的脸有点发烫，没想到格灵会这么大胆把自己以前的难堪历史扒出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有好几个学生站起来，有男有女。
“男生四个，女生2个，还有些已经毕业走了，很难得你们今晚还有兴趣来观看格灵的演出。将来你们当中有些人肯定会成为画界的佼佼者，如果再过几十年，当我容颜老去，身材变样或如眼前这副模样的时候，你们还能想起为我画一张人像，我将不甚荣幸。”
掌声随她的话音刚落，雷鸣般地响起。此刻格灵的双眼充盈着泪水，此刻终于可以释怀了。
“前几年有一部动画片《美女与野兽》很流行，我和美术系的白英小姐成了动画片里的男女主角。白小姐说很幸运遇到我，如果海艺有评最佳组合的话，我们这对‘美女与野兽’组合肯定可以排上叱咤风云版，而且十几年屹立不倒。这几年委屈白小姐了，其实她在我心里一样眉清目秀。现在有请白美女出场......”
格灵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音乐缓缓升起，白英提着宽松的裙摆款款地走向舞台。今天她要当一回‘美女’，与当‘野兽的’格灵跳舞，亮瞎大家的眼睛。
四目相视，格灵微笑着牵起白英的左手，带着她随着音乐开始起舞。
“姐儿，别慌，冷静一点。”两人身体贴近的时候，格灵小声提醒白英，她们已经不止一次踩到彼此的脚了。
这个节目她们编排了一个星期，白英自信满满的。第一次登上这么大的台面，这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表情僵硬，舞步错乱。幸亏格灵是练舞家子，舞台经验丰富，临场不惧，不然她早就吓晕过去了。
两人好不容易完成转圈圈、旋转，舞步勉强能看，却在最后闹出了个大笑话。搂腰抱白英的那刻，格灵的力气跟不上，整个人被白英压倒在地上了，一时起不来。那场面实在滑稽可笑。
白小姐面红耳赤地爬起来，自我解嘲：“不好意思，我这个美女分量太足，把怪兽干倒了。”台下爆出一阵笑声和骚动，气氛活跃起来。
格灵扯下面具和假发，擦了一把汗水，笑着摇了摇头，拉着白英的手向观众鞠躬致谢。随即问白英：“白小姐，你羡慕我经常可以在舞台上亮相。高光时刻，我是全场最亮的女。今天是你第一次舞台秀，感觉如何？”
白英对着话筒沉吟一下说：“今晚我明白了什么人吃什么饭，我还是乖乖地回去画我的画吧。”说完挥下手转身跑了。格灵望着白英的背影，笑得有些无奈：“这个美女不爱怪兽，只爱画画，刚才明显不在状态，搞得我这个怪兽自作多情了。不过还是很感谢我这个同伴的无私奉献，把欢笑带给大家。”
台下又是一阵欢笑和掌声。这种信手拈来的轻松洒脱、自我调侃的主持风格，显然很受大家的欢迎。格灵没有主持过节目，平时也不大讲话，与人亲近。今晚的出色主持水平的确超出大家的意料，连季开彤和余敏之都没有想到格灵还有这么幽默沉稳的一面，思维敏捷，妙语连珠。
格灵一边说话一边解开肩上的斗篷和腰间束带，身上的怪兽服饰瞬间变成了一袭浅紫色的蓬蓬纱裙，雪白的香肩微露娇俏，秀劲昂扬，宛若一只高贵的天鹅优雅地立于舞台。现场变装术，又引起场下一片哗然，连连惊叹。
“我叫格灵，原名叫阿格灵姆，来自彩云之南的偏僻山寨。七岁随余敏之教授来到海市学习舞蹈。如果不是余敏之老师，现在的我可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妈妈，一个只会做衣服的绣娘。今天我把这首《圣母颂》送给我慈母般的余老师，感谢她给予我的一切。”
姚宇蓝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人，感觉台上的人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性格刁钻古怪，带着书卷气的文静女孩，她更像一个有魔法的女巫站在舞台上，挥动着手中的魔术棒，嘴里念着：“变，变，变。”弹琴、舞蹈、主持随时切换。一众人追随她的身影，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难以抗拒。他深爱她，却越发感觉快要失去。她的眼神糅杂着复杂的情绪，仔细体味今晚她说的这些话，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要感谢和祝福的人很多，下面这首《彩云追月》送给一位躺在病榻，正经历生死劫难的老人。他很喜欢这首歌，但愿远方的他可以听见，身体安康！今晚也特别邀请到音乐系的百灵鸟陈思雨一起演绎，希望大家喜欢。”
明月究竟在哪方白昼自潜藏
夜晚露毫茫光辉普照世间上
漫照着平阳又照着桥梁
皓影千家人供仰
人立晚风月照中
独散步长廊月浸在池塘
欢欣充满了心上
静听乐悠扬越觉乐洋洋
夜鸟高枝齐合唱
难逢今夕风光一片欢欣气象
泪水渐渐弥漫了姚宇蓝的眼眶，一曲完毕已是泪流满面，不能自已。作为儿子他竟然不知父亲喜欢此曲，而格灵用心地编排送给了昏迷中的父亲。此刻他的内心除了说不出来的羞愧和后悔，只剩无尽的哀伤。——为死去的亲生母亲和病床上的父亲。
“身为海艺人应该感到很骄傲。这里什么人才都有，舞蹈、音乐、绘画、设计，打一声招呼就来帮忙，而且是无偿的，真的很幸福！再次感谢思雨的倾情演唱！等下我将弹奏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第三章》。如果我的手弹到抽筋，对不起，请大家平静的离开音乐大厅；如果我能一曲弹完，那么我将继续把门德尔松《乘着歌声的翅膀》当结束的祝福，送给大家。谢谢啦！”
格灵说完快速地走向钢琴，坐稳，双手合十，沉吟了几秒，然后朝指挥点了下头。
知道格灵身体情况的人都为她捏一把汗，就怕那双手无法承受几十只蝴蝶在飞舞的速度和一道道闪电雷鸣的猛烈夹击而抽筋中止。她把全身激情与力量全部灌注在这双手上，如一个经历无数痛苦和磨难的斗士，持着一把斧头劈开了重重荆棘，拖着遍体鳞伤得身体，挥舞着手中沾满鲜血的匕首奋力地刺向恶魔的心脏。缓缓倒下的躯体与大地同眠，滴血的热情化作一道彩虹，平和安宁的；不灭的信仰和不死的灵魂与日同升。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大家屏息凝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移动。每个人都在侧耳倾听，还是在等待格灵说的两个“如果”到底会是哪个发生？此时的格灵一头汗水，脸色由通红转向苍白，太阳穴的青筋暴起，身体在急剧地颤抖，似乎快要支撑不住。幸运地她没有倒下，灵活的双手变得更快更有力，到最后划向半空，最后一个音符干脆利落的结束。
在大家还未清醒过来的时候，舞台的屏幕突然间缓缓地拉上，很快又徐徐地拉开。格灵仍然坐在钢琴旁边，只是旁边多了一个身穿白色裙子，背着一对天使翅膀的小姑娘。在轻柔的钢琴伴奏声里，悦耳悠扬的小提琴声如春风划过每个人的脸庞，一派机勃勃的气象里，人们迈出希望的脚步......
音乐结束，屏幕缓缓地拉上，格灵站在钢琴旁边默默地鞠躬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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